叶匡政 |“网暴贾可”事件：对顶风作案的网络水军应依法严惩

原本以为，近段时间网络水军对企业和个人的恶意攻击、抹黑行为会有所收敛，因为今年3月中央网信办部署了“清朗·优化营商网络环境—整治涉企侵权信息乱象”专项行动。6月12日，国家网信办、公安部公布了《网络暴力信息治理规定》，明确要求对组织、煽动制作、复制、发布、传播网络暴力信息或者用网络暴力事件实施恶意营销炒作等行为的组织和个人，应当依法从重处罚。

让人震惊的是，在国家网信办“专项行动”与治理网络暴力的风口，仍有网络水军顶风作案。据报道，轩辕之学校长、中国汽车蓝皮书论坛主席贾可，6月下旬以来接连遭遇网络水军的大肆攻击，只因他在第十六届中国汽车蓝皮书论坛上发表了题为《中国汽车向何处去》的开幕演讲。该演讲并未点名批评任何车企，只是从一个行业专家的角度，分析了中国汽车业内卷的六种表现以及三种危害，希望中国汽车产业不要走偏，而是能够可持续高质量健康发展。

贾可提到的6种内卷表现是：卷成本、卷技术、卷资金、卷用户、卷关系和卷舆论。而3种危害则为：产品方面，外表光鲜，可靠性差，残值率低；服务方面，体系面临崩盘，用户服务堪忧；生态方面，全价值链亏损，全行业亚健康。这位行业专家希望中国汽车行业不要“卷”，而是要“强”， 应该“强产品”“强质量”“强服务”“强价值”“强品牌”，尤其重要的是“强法治”“强公平”，因为“卷”是互害式低水平过度竞争，而“强”才是冲破丛林法则的公平竞争。

这是一次极正常的行业演讲，说的也是很多业内人士想说的话，贾可希望车企有则改之无则加勉，体现的是对中国汽车产业发展的拳拳之心。但是，根据6月28日《汽车商业评论》微信公号文章，在发表演讲后10天后，网络上开始出现大量剑指贾可及其企业的网络暴力言论，如“汽车圈江湖大骗子”“有位校长被骂惨了”“从高知到高险的蜕变”“贾博士造谣背后的隐情”“从媒体人、贾校长、贾博士、假协会”“简直比贾跃亭还要贾可”“扒一扒贾可，汽车圈毒瘤何时休”“贾可操控的汽车帝国：利益与权力的交织”“车圈也有骗子？还专骗高管？”“必须将‘贾博士’及其一伙车界人渣绳之以法”……这些文章不仅以耸人听闻的言论在煽动网民情绪，而且涉嫌对贾可及其企业的恶意攻击与造谣诽谤。

令人惊讶的是，一时间，各大网站、微博、论坛、视频、微信公众号等社交媒体上，涌出了大量同类的网暴文章与内容。据该报道的不完全统计，各类所谓爆料贾可的文章、言论和视频上万条，标题虽然各不相同，但所谓的爆料内容却千篇一律，连刊发图片也几乎是统一供稿，显然是网络水军所为。这些网络水军的大致观点认为：贾可的“反卷观点”提到的6种现象和3种危害针对的是某汽车品牌；中国汽车蓝皮书论坛是野鸡论坛；轩辕之学因不发学历文凭就是野鸡大学；贾可因为和某品牌有过节所以故意过意不去等等。并且在这些网暴言论下，评论区也出现大量不堪入目的攻击言论：“贾可坐牢的前奏！立贴为证！”“贾可，像个汉奸！更像个倭寇！”……这些发言看起来像是出自网民，但节奏一致，看起来更像是出自水军。

最近几年来，中国汽车产业的网暴言论和水军一直泛滥成灾，但是此次把进攻的矛头指向一个独立的个体，这好像还是首次。众所周知，汽车产业是中国国民经济的重要支柱，反内卷是涉及汽车行业的宏大主题。现在，看起来这波汹涌过来的强大水军试图通过诋毁一个人和他的事业来消解这个宏大主题。是谁如此居心不良？幕后的组织者究竟是谁？

细看这些网暴标题与文章，完全符合《网络暴力信息治理规定》对网络暴力信息的定义，即通过网络以文本、图像、音频、视频等形式对个人集中发布的，含有侮辱谩骂、造谣诽谤、煽动仇恨、威逼胁迫、侵犯隐私，以及影响身心健康的指责嘲讽、贬低歧视等内容的违法和不良信息。这些网暴言论肆无忌惮地对贾可及其企业进行攻击和抹黑，散播恶意与不实信息，并通过水军大量撰写同类文章在网上搅起阵阵浊水，不仅影响到公众的认知，可能导致当事人的“社会性死亡”，而且破坏了整个汽车行业的言论与市场环境。

近年来，这类“按键伤人”甚至“按键杀人”的事件屡有发生。由于网络的匿名性和虚拟性，给这些施暴者戴上了面具，他们只需动动手指头，就可肆意侮辱诽谤他人，对他人恶语相向。很显然，目前出现的这些网暴言论，已严重侵害了贾可的名誉权、隐私权、人格权，这些大量恶意扭曲真相的文章和视频，经过有组织地一次次传播，并互相印证，其影响可能被无限放大，给当事人及其企业造成难以挽回的伤害。

最蹊跷的是，这些网暴文章还有“一箭双雕”的作用，在向贾可施暴的同时，还把矛头指向了某品牌。原本贾可只是在演讲中泛泛而谈一些行业现象，并未点名批评某家车企业或某品牌，然而这些文章却大多以贾可与某品牌8年前一桩“旧怨”为立论依据，诽谤其发言内容是在指向某品牌。这等于把贾可对整个行业的批评，均“栽赃”给了某品牌，似乎该品牌成了行业内卷的“罪魁祸首”，这无疑在普通民众中造成了对该品牌的极大伤害。这又是谁要把这盆脏水通过网络水军有组织有预谋的行动来泼向该品牌？动机何在？

6月30日，贾可专门发布《法律声明》表示，网络上出现大量有组织的素材统一的歪曲解读，并对他进行人身攻击，对他的事业进行污蔑，声明将“启动法律程序，坚决依法追究涉事个人、自媒体、媒体等的法律责任，坚决依法追究黑公关幕后组织者的法律责任。”

对于当事人来说，维权并不容易，而且即使维权成功，对当事人造成的伤害已无法消除和难以弥补，但贾可愿意利用法律维权的行为，仍值得称赞。因为他会鼓励更多被网暴的人拿起法律武器来捍卫自己的权利，以避免再出现“刘学州被网暴致死案”“上海打赏200元给骑手的女子被网暴致死”等极端案例，也让被网暴的个人或企业不再对网暴噤若寒蝉、人人自危。2022年，澎湃复数实验室对311个网络暴力事件的分析显示，网暴对象超四成是普通公众，每个人都可能成为网络暴力的受害者。而当下针对贾可的网络暴力，伤害的不只是当事人及企业，也伤害了整个汽车行业的言论与市场环境，破坏了网络空间的公共秩序。

记得去年中国汽车工业协会组织的首席品牌官联席会曾决议，发起了“关于抵制汽车行业网络水军的联合倡议”，除了一汽、东风、长安、上汽、北汽、广汽、蔚来、理想等知名车企外，也有某品牌。联合倡议的内容是：不参与、不雇佣网络水军进行任何负面评论、灌水、恶意抹黑的行为，共同抵制雇佣网络水军的企业等。而且，6月19日，某品牌的公关负责人发布微博称向广大网友及社会各界征集黑公关有效线索和证据。既然这上万篇的网暴文章，都涉嫌通过“恶意嫁接”的方式将“行业内卷之祸”指向该品牌，该品牌是不是就应该像倡议中所说的，拿起法律武器，同这些向贾可开炮的水军和幕后组织者展开坚决斗争，这样不仅能够维护该品牌合法权益，也能够帮助贾可维护合法权益，共同维护正常的舆论环境和中国汽车业的健康发展。

去年9月，两高和公安部联合发布了《关于依法惩治网络暴力违法犯罪的指导意见》。《意见》指出，对于网络暴力违法犯罪，应当依法严肃追究，切实矫正“法不责众”错误倾向，明确提出要重点打击恶意发起者、组织者、推波助澜者以及屡教不改者，对网络暴力违法犯罪，应当从严惩治。正如最高法官员所言，近年出现涉及侮辱、诽谤刑事案数量明显增长，但有罪判决比例很低，这是因为自诉人收集证据时存在困难，同时也与侮辱、诽谤刑事案的公诉标准缺乏细化指引、“门槛过高”有关。对此，《意见》明确了在网络上制造、散布谣言，贬损他人人格、损害他人名誉，情节严重的，以诽谤罪定罪处罚，同时也明确了刑事自诉案件转公诉的衔接程序。

从目前对贾可的网暴看，文章数量庞大，虽然观点各有不同，但使用素材基本相同，可见并非个人和“小作坊”所为，其背后是一个非常专业的网络水军产业链和一个资金雄厚的利益集团。这些肆虐狂妄的水军，不仅严重侵害了当事人的名誉权和人格权，也危害了网络社会的肌体健康。因此，对这些网络水军“顶风作案”的狂妄和嚣张，当事人绝不能手软，而应当坚决拿起法律武器，挖出这些网络水军的幕后主使者，让违法者付出代价，才能对不法分子形成有效震慑。

如今充斥于汽车行业的组织化、产业化网络水军，已严重危害到行业正常发展，使大量车企陷入残酷的竞争战中。它让你看到的行业信息可能是虚假的，它让你看到的热销场景可能是营造的假象，它让你看到的排行榜可能是买卖和刷单的结果。期待这次贾可通过对网络水军的法律行为，让更多人看清长期困扰行业的网络水军乱象，这样会给业内的从业者带来信心。依法惩治网络水军，不仅是一个法律问题，已成为一个社会问题，它需要全社会每个人的努力。让网络水军之恶广为人知，还网络一片清朗，是所有网民的期盼。（文 | 叶匡政）